原创: 燕笑廷 燕笑廷 5月14日
图/文 燕笑廷
从我懂事起,我就认识刘伯伯了。
当年,刘伯伯在老爸的单位里是局长。所以人称刘局长。
1986年,我上小学前的几个月就搬进了单位新盖的机关大院宿舍楼里。这栋4层的宿舍楼只住了9户人,挺宽敞的,尤其楼顶,更加宽敞。
我住二楼,刘伯伯住三楼。刘伯伯特别喜欢我,我们是感情深厚的忘年交。
刘清棠先生与燕笑廷在税局天台花园
那个时候,刘伯伯50多岁了,已经开始侍弄盆景。
于是,我便跟着他学种盆景。
我虽没有向刘伯伯行拜师礼,但事实上,他像师父一样指点我,我们亦师亦友,情同父子。
刘伯伯喜欢岭南派的盆景,他无师自通,买了一堆的书籍研读,并上山下乡亲自挖树桩,有时也在集市上直接买树桩。刘伯伯一边研读盆景书藉一边实践,他的工资基本就砸在上面了。
我天天跟着他学习盆景修剪,耳需目染,加上我有很强的审美天赋,居然也能跟刘伯伯砌切磋一番,且不分伯仲。
很多时候,刘伯伯搞回一批树桩后都会邀我到他家来一番品评。尤其是盆景要动刀大改时,一定会邀请我“列席”作“高参”,让我对着他的盆景,指点江山。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会对我的建议和意见都是言听计从。刘伯伯从不会因为我是小批孩而会认为我是童言无忌的瞎吡吡。他充分尊重我,并极大程度地发掘我的天赋和聪明智慧。
正是刘伯伯领我步入盆景艺术的殿堂,并小有所成,从心底里,我是由衷敬佩他的,我完全把他当作师傅和父亲来侍奉了。
看到刘伯伯成型的盆景越来越多,我心里总是替他高兴。
当刘伯伯看到我成型的盆景越来越多,他也会替我高兴。
刘清棠先生作品(巴西红果)
原本,我们那座开放式的楼顶是最好的种植盆景的空中花园,但随着参观的人与日俱增,再加上单位改制后,撤走门岗,导致外面的人可以随时随意在我们的机关大院进进出出。
我们的宿舍楼及天台都是没有门禁的。外人可以直接上到宿舍大楼的天台花园。
于是,20年前的一天夜里,有一伙毛贼居然开车来盗走了刘伯伯的30多盆成型盆景。
那批被盗的盆景每盆价值都超过五千元人民币。
刘伯伯为此痛心疾首,我也为此难过了许久。
我也遭遇过这类盗窃惨事。那是几棵摆在自家门口阳台的成型了的微型盆景被盗走。
后来,刘伯伯发现,这个盗走我盆景的人居然是同一栋楼三楼的一位略比我长几岁的大姐姐。
在刘伯伯的协助下,我从那位大姐姐手中要回了一盆盆景,其余的不知所踪。
正是有了这几次惨痛教训,刘伯伯不得不在楼顶加了个门并上锁。
然而,丢失盆景还是会间或发生,这成了我和刘伯伯心中一个永远的痛。
十多年前,刘伯伯幺女所在的税局搬新办公宿舍一体大楼了,在海边的滨海新区,环境特别好,而且税局机关及宿舍区门岗森严,闲人免进。
刘清棠先生与得意之作九里香
受该局局长邀请,刘伯伯把所有的盆景家当都搬到了税局新办公宿舍一体大楼顶楼。
自此,刘伯伯的盆景就没有再丢失过了。那位税局局长真的很聪明,只提供了一块楼顶空地,便免费雇佣了一个大师级花农及享用了上百盆精美盆景组成的天台美景……
刘清棠先生作品(大树型九里香)
后来,我离开小县城,到离家千里之外的广州上大学,并在那里工作安家定居,甚至连自己为数不多的盆景也包了一辆大卡车释数拉到了广州。
每年回家过年,我一定会去拜访刘伯伯。
每次拜访刘伯伯,不用我说,他一定会热情地领着我去税局办公宿舍一体大楼参观他的私人天台花园。
刘清棠先生作品(九里香)
我总是很乐意跟着刘伯伯去一趟他的私人天台花园,听他如数家珍地点评那些被他视为子女亲人的盆景。
后来,由于工作忙,我就很少回去了,也很少见到刘伯伯和他那些盆景了。我心里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刘伯伯和他的那些盆景。
2017年听说刘伯伯住院了,情况挺严重的。
我本想回去探视一下,并顺便再看一眼税局天台上他那些让我无限留恋的树桩盆景。
刘清棠先生作品(相思)
但由于工作忙及家务事繁杂,一直无法成行,差点成了终生憾事。
还好,上天眷顾,刘伯伯最终平安度过,依旧能伺弄他那些心爱的树桩盆景。
最近一次见到刘伯伯已是2019年春节。
那是2019年大年初三的下午,我在阴暗仄逼的楼道里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位身形瘦削、满头霜发,却没有半点佝偻的老者。
当老人与我面对面时,高度近视的我惊喜地认出,来人正是我惦念多年的刘伯伯。
“阿弟,你回来了?”刘伯伯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我,欣喜得像见到自己日夜思念的失散多年却平安归来的儿子。他的声音依旧如我儿时般听到的那么和蔼亲切。
“是啊,刘伯伯,我回来了。”我也惊喜万分,如同常年奔波在外的游子,多年后才得以风尘仆仆地返乡,并见到了自己日夜牵挂的老父亲。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已经89岁高龄的老人。
刘伯伯尽管已届耄耋之年,却依旧是鹤发童颜。
谁也想不到,刘伯伯五十来岁时曾因大面积胃溃疡而切除掉了三分之一的胃,并长期吃白面馒头加稀饭度日,有时连吃一块苹果也会反酸呕吐,还要长期服用胃药控制。在这种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刘伯伯还是健康地活了将近四十年,而且还极可能会健康地活到百岁。
这个可能得归功于刘伯伯“痴迷”于盆景载种与修剪。
刘伯伯已经完全把自己的精神寄托在天台的盆景上了,他已经与自己栽种的盆景融为一体。只要盆景在,他的精神也就在……
我与刘伯伯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并不象其他人那样客套地寒喧一番地做着表面文章,我们激动得一言不发,两双手紧紧地我在了一起。
那一刻,所有的语言对于我们这两个久别重逢的忘年之交而言,都是多余的……
“刘伯伯,我好久没欣赏过你的盆景大作了,可否领我去看看?”我直截了当地提出想去税局天台花园看刘伯伯的盆景。
“好啊。你好久没看过我的盆景了,这回去看,保正耳目一新呢。”刘伯伯兴奋得像个孩子,满面笑容,“择日不如撞日,咱马上去。”话音未落,刘伯伯便立马拉着我下楼去了。
尽管刘伯伯已近九十岁,但依旧身轻如燕,健步如飞,毫不显龙钟老态。
原本刘伯伯想电召约个出租车去的,没约到,便与我一道坐着颠簸的公交去了。
我跟着刘伯伯在海滨税局站下车了。
最后,刘伯伯领着我通过重重关卡,顺利抵达了我千百次梦回的天台花园。
展现在我眼前的盆景,经过多年的修整,越发的显出苍劲古朴之态,特别的撼人心魄。
跟几年前相比,又是更上一层楼。
从刘伯伯的口中,我得知,他正在为自己已成型的五六十株盆景拍“写真”,准备出一部名为《刘清棠盆景大赏》的彩图画册。
刘清棠先生作品(榆树)
刘伯伯希望通过这部画册,让自己这些有生命的立体画流传于世。
由于刘伯伯一生清廉,且大量退休金都投在了盘景种植上了,存款不多,便想卖些盆景木桩解决下经费。
刘清棠先生的天台花园
另一方面,刘伯伯年化纪越来越大,他得为心爱的盆景在他自己百年之后找个好的安身之所,并承载着他的精神一直流传于世。
讲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天刘伯伯无意间透露的心声,我都记在了心里。
为了尽快帮刘伯伯在有生之年实现这个心愿,我便写了这么一篇文字,希望帮刘伯伯尽快找到一批有缘人,接手刘伯伯所有盆景,并出版一部关于他所有盆景的写真画册,与世人共享。
这便是一位89岁老人的淳朴心愿。有人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吗?
2019年3月于广州
图/文 燕笑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