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个退休教师奉命去给几十盆盆景精品起名字。胖乎乎的经理介绍说，他们的一盆作品如何经赵朴初先生起了个美名，叫《饱览人间春色》，在国际比赛中就捧了个金奖回来了。
总管带我们在盆景园中转悠了好一阵。面对一盆盆苍翠欲滴、巧夺天工的作品，我们实在佩服不已，不得不承认满眼都是精雕细刻、匠心独运之作，但总不能盆盆都叫《枯木逢春》或是《层峦迭嶂》吧，老是叫这几个名字，不仅俗套，而且缺乏个性。既然起名就得起个好名儿、美名儿，我这人做事要么不答应，一旦答应就绝对尽心尽力，最后实在难如人意那也是本人水平所限，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别看起个名仅仅三、五个字，可也很费一番斟酌呢，既要摹形准确，又需神采飞扬。鲁迅先生说“一名之立，旬月踌躇”，便道出了个中的辛苦。如今几十个名字一时半刻怎么起得出来呢？急火饭向来是不好吃的。我们拿着一张张盆景的照片回去绞脑汁，因为盆景节己进入倒计时，三天后会合定稿也已是燃眉之急了。
家乡如皋盆景艺术源远流长，始于宋、盛于明清，在苏（州）派扬（州）派之外花开一朵自成一派号日如（皋）派，造型“两弯半”就是如派盆景的特征，先辈们把这描述为“云头、雨脚、美人腰”。我面前的这盆罗汉松叫什么好呢?它近两米高，一副高挑的身材，那两弯半，多像婀娜的舞姿，啊——远远看去不是一位舞蹈着的美女么？就叫《舞美人>吧。一位老师随口问道：美人的籍贯呢？这一点拨，我豁然开朗，于是《雉水美人舞翩跹》这名字便款款而来了，既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又传神地表达了盆景的丰姿绰约，就是它啦！
屋里吞云吐雾，几上茶香袅袅，又一盆作品吸引着我们的目光。一根榆桩两个杆，一杆枯朽，一杆六个叉头绿意婆娑，蓬蓬勃勃。一枯一荣，花工有意留着那个枯杆就是为了衬托、对比之用，这是很有艺术眼光的！难怪这绿园的盆景多次获大奖。干脆就叫“枯荣”吧，但这名字稍嫌直白浅露，缺乏内涵。我又寻思：这盆景是高雅玩品，讲究古典、雅趣，是不是叫“一岁一枯荣”更妙呢？这名字易让人联想起大诗人白居易的名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既含蓄委婉又充分体现了自然之规律，符合主旨。
还有一盆的名字定为《泼向人间都是翠》我们也是比较满意的。虽然由毛泽东诗名“洒向人间都是怨”而来，但确实惟妙惟肖地刻画出这盆作品的神态。再瞧瞧这五针松：一根苍劲的老桩上向四边飞溅出五六支权头，权头全是枝叶繁盛，郁郁葱葱。“飞”字“溅”字全不足以表现那风姿、那气势、那力度，最后筛选到～个“泼”字大家才慢慢露出．了笑容，一字之出，作品的精、气、神也全都表现出来了！
精品配上美名，相映生“秀”，相得益“彩”。可是又有多少能知道这些字里行间氤氲着呛人的烟味，回荡着开怀的笑声？给盆景起名，是画龙点睛，是锦上添花，是我们几个老伙计携手合作进行一次愉快的艺术创作，更是我们热．爱盆景艺术的体现。
■江苏陈根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