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乐国先生1959年开始从事盆景艺术研究和创作,2001被建设部城建司、中国风景园林学会联合授予“中国盆景艺术大师”荣誉称号,至今已有50多年盆景艺术生涯。是成立中国盆景艺术家协会的倡议人,并历任数届副会长职务。也为温州盆景园的创建奠定了基础,并长期主持盆景园工作。
胡乐国 口述 朱帆 记录整理
世间多纷扰,花木成知音
1934年,我出生在温州永嘉。1957年高中毕业后,我先后在农场当过农民,在工厂做过工人,还在学校担任过代课教师。1958年,我写信到内蒙古包头劳动局要求参与当地建设工作,对方接收了我。那是一个热血的年代, 和很多热血青年一样,我也怀揣着许多梦想。但现实是残酷的,受家庭政治背景复杂的影响,去了没多久我就被‘遣送’回乡。
在回程的火车上,我深深觉得祖国的天地很大,但能让我容身的地方反而很少。
回到温州,找工作四处碰壁,让我一次次地心灰意冷。
际遇的改变发生在1959年,经人推荐我进了温州市园林管理处做临时工,写写美术字,刻刻蜡版,再去妙果寺花圃帮忙种种花草。正是这份种花养草的工作,使我如获重生。外界烦恼多、干扰多,而我到了园里,内心便变得格外平静。面对的花草虽然不会说话,但它们似乎能懂得我的心声,只要我用心对待它们,它们就用灿烂的花开来回报我。
从此,我便安心在此工作。当时温州盆景造型很规则,蟠扎材料都是棕丝。在恩师项雁书的指导下,我渐渐认识到盆景的栽培源于自然,不能拘泥于刻板的造型,要让盆景作品符合自然生长规律,又要富有诗情画意的美感。我一边夜以继日地学习相关知识,一边利用单位外派采购花木的机会游历祖国名山大川,拜访盆景界前辈宗师。之后,我大胆地依据自然界的原生树姿,破规则式为自然式,同时在蟠扎造型技艺方面改棕丝为金属丝,使枝干自然舒展,如我的早期作品《横空出世》,为盆景创新创出了一条新路。
1979年,我迎来了事业上的春天
1979年,我的事业终于迎来了春天——在北京举办的首届“全国盆景艺术展览”上,我的作品一经展出,意想不到地引起了强烈反响,其中《饱经风霜》(圆柏)、《生死恋》(翠柏)两件作品还被邮电部选作特种邮票图案出版。
而我感觉收获最大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借此机会了解了全国盆景界的情况,比较而言苏沪杭以及北方的盆景造型风格,以及岭南派盆景的“截干蓄枝”技法是我最欣赏的。从那时起,我才觉得自己的盆景栽培上路了。
回温后,根据温州盆景以松柏类树木为主(五针松是代表树种)的直干、高干生长特点,我采取了二三株合栽来表现其群体美。经过多年的探索与完善,我成功创作了《向天涯》、《临风图》、《信天游》等一大批高干合栽式五针松盆景作品。与此同时,我也逐步完善了其他类型盆景的制作技艺与艺术风格。
1994年,我从自己参与创办的温州盆景园退休后,把大量的时间花费在艺术理论的研究上,这为我的盆景事业又打开了一扇窗。我从古画中总结出了“高干垂枝”这一松树盆景造型,这一提法适用于各类松树盆景,因为这个特点符合松树生长的自然规律——年轻的松树枝条呈上伸式,随着树龄增长,枝条逐渐变为下垂式。之后,我创作了大量高干垂枝式松树盆景作品如《踏歌行》、《空谷潜龙》等,它们飘逸潇洒、大开大阖的形象,富有中国韵味,体现了中国松树盆景的风格特点。
我走了,儿子来了
1990年,我儿子向荣也进了温州江心屿盆景园工作。看到儿子对盆景的热爱和专注,我非常欣慰。虽然我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但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占地20亩的园子里这些年龄与我相仿的朋友是我最舍不得的,它们的珍贵不仅在于价值,还是我一生情感的全部。现在,我深感幸运:我走了,儿子来了。如今,儿子在这里一干也已经20年了,其间他内心有过动摇,想到过放弃。虽然我不能左右儿子的人生,但在内心里我多么希望他能一直干下去。我知道这些年来儿子不容易,我告诉儿子:“每一项工作都需要有人去做,不管它光鲜亮丽还是默默无闻。”
我最骄傲的是我儿子坚持了下来。在我心里,每年如一日地呵护盆景并不辛苦,让我最感到忧心忡忡的是温州盆景园的明天:体制理不顺导致盆景园几度更换门庭,甚至曾面临过盆景资产变卖的局面;这些年进进出出10多个人,今后儿子和另外一位老技工退休了,就真的是后继无人了。盆景园里的花花草草,是见证半个多世纪温州盆景事业发展最有力的标签,是温州人民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我愿它有一个更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