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持何种意见,旧体诗词的繁荣则是一个事实。有这个现实存在,就值得我们研究。正如一些学者所说,旧体诗词确实已不能代表时代文化潮流,也无法反映这个时代风起云涌的变化现实。古代的诗人以及他们的作品,已为古典诗词确立了审美标准,古雅的气质与含蓄的表现,已成为大众所认可。如果把股票、动漫、人肉搜索之类词语或WTO、MP3之类洋文纳入格律诗中,虽说也可以表达一定的意思,但却失去了旧体诗应有的滋味。更何况随着生活内容的丰富,大量新词汇传统的五、七言句式中已根本无法容纳呢?但由此而得出旧体诗的繁荣只是陈渣泛起,最终必然会被淘汰的结论,未免为时过早。
我们可把旧体诗词比作植物,现代社会的文化生态已不适应这种植物生长,就像热带植物无法在北方度过寒冬一样。但是北方很多人家家里却有几盆乃至几十盆或更多的热带植物。冬天室外一片荒凉的时候,在室内的大厅中、卧室的窗台上、书房的角落里,到处都可以看到绿色的盆景。
它几乎成了北方人生活中的一部分。即是蜗居的“北漂族”,也会在斗室中放置微形盆景。城市居民家里的花盆总数有可能超过了城中的树木。旧体诗词的繁荣正与此相同。对现代人来说,旧体诗词就像是“精神盆景”,尽管不能代表或反映时代的变化,却可以美化人们的生活,丰富人生的情趣,并可以消除在现实名利追逐中带来的庸俗之气,使人变得高雅。如果以不能反映时代生活为理由排斥旧体诗词,那就如同以不能反映气候变化为由否定盆景存在的意义一样,显然是失之偏激的。
“盆景”无法与室外随四季变化的大树相比,然而对现代人来说,它比小区的林木更为重要。因为它能调节室内的空气,还可以消除因现代式装潢而带来的甲酫超标对人体的伤害。同样旧体诗词虽不能反映生活的现代性,却可以满足更多人的精神需求。如果我们在墙上挂上一幅国画,上面题写一句或一首古诗词,给人的感觉就非常高雅。相反题上一首白话诗,便很怪味了。白话诗的滋味与旧体诗词相去甚远,它长于表现澎湃的激情,却拙于表现幽雅的情怀。因而文人雅士之间的唱和,更多的还是采用旧体。
如2002年,我做铜镇尺礼品送朋友,在一对镇尺书写了两首小诗,一首是姚奠中先生的《清明有感》,另一首是笔者有感于山西教育的落后期待多方支持、帮助而写的。诗言:“九州无处不风光,割断春光是太行。一川垂柳寒鸦色,只待东风展嫩黄。”学界有朋友很快用和诗的方式表示了同情、支持和鼓励。如周发祥先生和诗云:“茫茫霁雪溢清光,化入东风绕太行。莫道晋杨无碧色,春来幽并尽鹅黄。”赵逵夫先生诗云:“九州何处无春光,引领春光是太行。汾河垂柳连京阙,早已东风染嫩黄。”读到这些诗,我感到很欣慰。在这种场景下,如果用白话诗表达情感,便会使人感到俗而不庄,品位不高,显然也难达到这样的效果。
在旧体诗词的创作中,有两个问题比较麻烦,一是格律问题,一是革新问题。就前者而言,有人主张用古音、古韵。但古音如入声音在普通话中已经消失,如果一定要讲,便会带来很多麻烦。同样古、今语音的变化,今韵与古韵也有不同。如依古韵,“元”和“门”在同一韵部,可是在普通话中相去很远。如果一味地强调用古音古韵,读起来听起来,就会有些地方不顺口、不顺耳,而且会把一部分诗词爱好者拒之门外。因此为适应现代的阅读适当地作些调整也是可以的。我觉得我们应该采取宽容的态度,一切以自然、妥切、利于表达思想情感为原则。不可因讲究格律影响诗的内容,也不可因完全失去规矩而导致古体诗趣的丧失。至于现在有些“专业诗人”,愣在别人诗的平仄、韵脚、粘连上挑毛病,那就大不必了。我们在唐诗中也可发现不少拗体,形式应当服从内容,削足适履,并不是高明的行为。至于诗词革新的问题,应当考虑到旧体诗词应有之趣,在不失旧时规矩、合于今人口味的前提下,即可大胆创新。但要怀着把旧体诗词引入时代潮流、展现时代风貌的宏大志向去改革,其勇虽可嘉,其结果会如何,就很难预料了。如同置盆景室外,其是否能经受起严冬的考验,还要让事实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