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是统帅全局的纲,在中国山水画中叫“龙脉”。唐岱《绘事发微》云:“人有行走坐卧之形,山有偏正倚斜之势……故画山水起稿之局,重在得势,是画家一大关节也”。古人云:“远望之以看势,近望之以取质”。所谓“远看势”,就是指人们观看景物时,首先要从整体和全局上去把握住整体气势;所谓“近看质”,是指在抓住整体气势的基础上,再深入观察和研究局部、细节。优秀的绘画和盆景作品,首先应该是整体上得势,给人强烈的美的第一印象,但局部也要在与整体协调的基础上精彩耐看。
势有静势与动势之分。大干世界,生生不息;宇宙万物变化不停、运动不止。运动变化是绝对的,静止是暂时的、相对的。“动”始终是矛盾的主导方面。
树木盆景以树为主体,树栽在盆中,树干从盆中向外生长,因而势从盆出,树干的形态和生长方向对势的形成起主导作用。
树干生长的方向,不外乎通常说的几种势态:直干,势由下(根基部)向上(树顶),重心居中,就树干而言,相对为静势(图1):而斜千、曲干、临水、悬崖等(图2),由于树干的方向和重心偏向一边,均为动势。
上面讲的是树干的几种基本走势,但真正要把树干的势塑造好,并具有一定的个性和特色,就需要作者的审美眼光和创新意识。如图3,树干转折的顿挫、方圆、比例等有节奏变化而形成的走势非常优美,使人过目难忘。这是作者审美积淀和艺术修养的表露,不是仅有手头功夫就能做到的。所以在制作盆景一开始裁剪树桩时,就要考虑树桩主干的走势,并选择好栽植角度,定好树势,让树枝朝树势要求的方向生长。
虽然树干是形成势的主体,但树枝的数量、长短、方向、位置等,是形成势、加强势、改变势或影响势的重要因素。因此在树干的势确立以后,在树枝的培育和造型过程中,始终要根据整体树势的要求,通过修剪和蟠扎来塑造树枝的生长方向、长短、位置和形态。
怎样确定和塑造树枝的势呢?
一、树枝与主干的大方向一致时,可以加强主干的动势(图4)。
二、当树干左右两边树枝的数量、长短、位置不等时,动势趋向枝多(图5)、枝长(图6)、枝托位置低的一方(图7)。飘枝、探技、泻枝因长于其它枝,能改变和加强树势,增强动感,打破四平八稳的呆板局面,使树冠生动活泼(图8)。
三、树枝与主干方向不同时,如果大多数树枝与主干反方向,树枝可以改变主干势的方向,树枝成为势的主流,动感极强(图9)。
四、安排少数与主势反方向的枝干,可以使盆景取得均衡。动势盆景只有取得均衡,才能做到动中有静、和谐稳定(图10)
五、俗话说:“势不两立”。说明只能有一个主势。在一件盆景作品中,势的趋向多了,或主辅不分,就会互相抵消、互相牵制,影响主势的形成。图1 1是一件很不错的作品,作者在枝的造型上下了一番功夫,但三个主枝向三个方向生长,没有形成主次,有待作者以后造型逐步解决。图12a,一干向左上方,一干向右方,形成两个方向的势,感到分散而不协调。经作者大胆裁剪,去掉一千,并进行蟠扎,确立了树干虬曲向右的势,既统一又富有变化,使作品的格调得到了提升(图12b)
当树叶茂密,树枝和树干被树叶遮掩的情况下,枝片、叶片和树冠的外形也是形成势、加强势、改变势和影响势的重要因素:
一、枝片、树冠为对称形,平置居中时,左右力量均等,为静势(图13a):虽然平置,但树冠重心偏离树干,就变为动势了(图13b)o斜置时,重心和势趋向低的一边,开始转化为动势(图13c)。倾斜度愈大,动感愈强。
二、枝片、树冠为不等边三角形时,不论置于什么角度,三角形的势都趋向三角形最小的角(图1 4、图1)。
三、枝片、叶片和树冠的势与树干的势方向一致时,可加强主干的动势(图1 5):与主干势相反时,可以改变树干动势的方向(图16)。
四、当枝片或叶片的势出现多个趋向,或树冠与树干的势发生矛盾,不能以一方为主形成主势时,就会影响和削弱势。
图17a,树干为向左的势,但树冠左高右低,势向右,两者发生矛盾,影响了主势的形成,给人一种别扭的感觉。如果把树冠改为右高左低(图17b),统一势的趋向,就会给人和谐的美感。
图18a是一盆很秀丽的盆景,但右边两个叶片右高左低,向左倾斜,与枝干向右的势不够协调。如稍作改变,观赏效果会更好(图18b)。所以我们在对叶片进行蟠扎和修剪时,不能孤立地看一个个的叶片,把它修剪整齐就了事。一定要在审视整体树势的基础上来确定叶片和树冠的走向。这一点非常重要。
在盆景造型中,虽然动势盆景居多,但任何事物都是相对而言的,没有静也就没有动。如果大家清一色地搞某一种动势盆景,人们看多了也就乏味。相反,在众多的动势盆景中,有几件静势盆景(静势盆景以静为主,静中也应寓动),反而会引入注目。更何况人们的爱好不同,美化环境的需要不同,所以在盆景制作中,切忌“一窝风”,干人一面,搞成一种态势。
势是一种趋向,但并不是直来直去,正如一泻千里的江河,飞流直下的瀑布,也有辗转曲折、跌宕起伏。势有各种姿态:有的像僧人盘坐(图19)、有的似鲲鹏展翅(图20)、有的像龙蛇飞动(图21)、有的似海底捞月(图22)……。势有各种品格:有的外露、有的含蓄、有的雄伟、有的飘逸、有的飞扬、有的盘曲、有的险绝……
势是作者心灵轨迹和思想感情的呈现和流露,也是作者审美取向的结果。优秀的盆景作晶具有强烈的个性,其势态让人过目难忘,这是作者因材施艺、大胆创造、巧妙布势的结果。
盆景的势是通过树干、树技、枝片、叶片、树冠等来体现。它们的培育需要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漫长的制作过程中,从一开始,作者就要有明确的布势蓝图,并始终把握好全局,依照布势的龙脉,一步一步进行塑造,如此才能使作品完成时达到预期的效果。 (作者系黄冈师范学院艺术学院教授)